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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Alice

微博@落桐Levi_LToNG

(tips:合集里为每篇文章正确阅读顺序)

《光影》

CP: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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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6月26号,下午四点。

今天是他们临典礼之前最后一次在学校上课。

放了学之后,在城南区的那个电车站,大约二十分钟过去,艾伦终于在马上即将靠站的那辆有轨电车里,看见那个熟悉的姑娘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下车。

两个人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边的人群零零散散,或走或停等着下一趟电车。

艾伦最终走了几步上前,用一种温和的笑容对三笠说道:“欢迎回来。”

……姑娘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回去吧,爸妈都在家里等你。”说完,艾伦伸手接过了三笠手中的行李箱,三笠停顿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想要带她回家的男生问道:“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艾伦。”

“回家再说吧,我看到你脸色有些不太好。”

三笠听罢舒了一口气,然后便跟在艾伦身边一起回家。

“你已经告诉叔叔阿姨了吗,关于我们分手的事情。”

“嗯……昨天晚上说的。”

“是吗,那,你对……的事情也说了?”

“也说了。”艾伦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疲倦,今天他们两个好像看起来都不轻松,但他还是努力用一种平和的心态跟姑娘说话:“虽然爸妈听见这种事觉得很想不通,但他们还没有觉得是荒谬的地步。”

“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我记得阿姨还是很喜欢利威尔的。”三笠说到这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笑,她不经意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透彻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地面:“我感觉这件事应该让你提前知道些……会比较好,关于他的,从他回来到现在,我其实有件很重要的事一直瞒着没有跟你的家里人讲。”

艾伦听见三笠的话感到一丝奇怪。

“……把这种事提前告诉你,就当是我在打个赌,因为我不敢确定,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会用什么眼神看他。”三笠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艾伦的衣角,让他和自己一起停下来站在原地,忽然她抬起眼睛非常严肃的看着他问道:“艾伦,你觉得利威尔看起来怎么样。”

艾伦听见她的问题有些楞,但想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回答说:“看上去很严肃,也很安静、相处了之后还是觉得他很容易亲近。”

三笠眉头稍挑了挑:“这就是你喜欢他的原因?“

“……“

“我跟你开玩笑的。“三笠耸了耸肩。

……艾伦内心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

“回到正题吧,你觉得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他又不是个怪物。"

"我是说在他的一些行为动作上,又或者是,"三笠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在考虑她接下来的修辞,只是从她的表情来看,这个言语方式并不是那么好找,"……他在某些方面总是容易过度精神紧张,甚至是,在一些在你看似无关紧要的情况下、就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应激行为,而且伴随这种情况,他的那些应激行为往往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我刚说的这些话听起来……似乎,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艾伦在听三笠说到后半部分的时候,脑中忽然回想起了上次在阿克曼家里,只是因为他希望能让对方保持一个放松的状态,完全没想到接下来他居然就会被他差点掐死。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突然激怒的野兽一样,而且那件事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没对任何人讲起,可事实上,他每次回想起那次经历还是会感到一阵后怕:毕竟他真的差点死在那里。

"你想说什么?"

"艾伦,你知道PTSD吗。"三笠问他,"学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大概,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艾伦感到他说话的时候口腔内干的厉害。

"算是抑郁症的一种,它们两个概念比较类似,唯一的区别是,PTSD只会在经受过严重的生命威胁之后才会发生。在它发生之后,人经常会做梦回忆到那些让他受过伤害的场景,甚至是日常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激起那些可怕的回忆,从而产生一些类似自卫、或者其他性质的应激行为。"三笠垂了垂眼,她的右手不经意抬起,抓紧了左臂的衣料:"今年他回来的时候,我在军方提前寄给我的档案上,就在确认他失明状态的下一行——见到了这条诊断结果。"

"而且、当我跟他的医生,也就是那位韩吉长官私下见面的时候,她告诉我,利威尔的情况比一般的同症状患者要严重的多。具体表现为:一旦他受到某种会唤醒那种可怕回忆的刺激,他就会产生非常大的攻击性,有时候那个刺激可能仅仅只是他的一场噩梦,就在今年一月底,因为这个情况他在当时的军队医院里伤过人,也是因为这一条事实他才会被确诊。至于你平时见到他,大多数他的情绪都非常平稳,我们也就以为,只要让他长此以往的保持这种状态,说不定他的这个病就有可能会被治愈——"

三笠说到这闭了闭眼,捏着左臂衣料的手指渐渐用力掐进了自己的皮肉。

"一开始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因为有不少人、会把他的这种病理解为精神病患,同时又非常危险,所以我很不想、让他被人用那种眼神看待。他也不是出于本意去伤害别人的,只不过是当那种刺激发生时——他太害怕了。"

……

大约二十分钟后,三笠将利威尔的军方诊断书交到了耶格尔家父母的手里。

在格里沙看着那份诊断书的时候,三笠沉默着坐在那一言不发,她看起来似乎格外疲累,整个人也显得非常憔悴。

"他上次来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格里沙放下那几张纸,转而他看向坐在旁边相当沉默的姑娘,想了想后他问道:"三笠,你平时跟利威尔相处,他都是什么情况?"

"从他回来他的情绪就一直没什么太大波动,除了话还跟以前一样少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有的时候话里话外间会显得有些神经过敏,再有其他的,他很不喜欢我让他吃一些控制情绪的药物,尽管我当面跟他多说几句他会听话,但只要我不在他就不会吃。就像——他很反感自己的状态似的。"

"……是这样。"

"那三笠,"卡露拉有些不解的抬起头,她看了一眼艾伦,然后又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忽然决定就想要回来呢,你不要误会,你回来我们很高兴,但……我希望你跟我们说实话,毕竟你电话里说,因为跟那孩子吵架就搬回来这种事——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卡露拉的问题让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艾伦抬起了头。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看好他,他就不会受到刺激,所以那把匕首的下落、还有军队的撤职书,我都一直隐瞒着不告诉他。"

"等等,"格里沙听到这话感到一阵不对劲:"撤职书?利威尔不只是回乡养伤吗?为什么会被部队撤职?"

"事实上,他在军队里将近十年的军籍,都已经被撤销了。不仅仅,是他少校的军衔而已,而且那些文书的落款上——"三笠闭上了眼,她在强烈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一丝哭腔。"都有他的签字。"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文书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敢告诉他他签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昨天下午,史密斯长官和其他两位军官来看望他的时候:"

"——他失控了。"

三笠说着,她把她的脸低下去埋在了手掌间:

"是我的原因。"

——

25号,也就是下午三点。
终于能从北境脱身过来的埃尔文和米克一起到了波恩,据说他们在正式去阿克曼家宅邸之前,先去城东公寓区跟韩吉碰了个照面。随后才去敲响了他们正在养伤的战友的家门。
埃尔文此前收到了由三笠转寄过来的,关于日前利威尔险些被害、那几个肇事青年手里的协议凭条。那天后续的事实也的确如利威尔所料,除了那一个已经被当地监狱收监保护起来的、其余三个、包括开车的那名青年都已经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当地黑街的几条暗巷里。至于那张在他们住处墙根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凭条,也是在狱中那名唯一仅剩的幸存者,在听说同伴相继遇害后,才在绝望中告诉埃尔德他们的。
中间经历过几次辗转,它终于穿越几千里的铁路到达了那个风雪连天的国境线。
埃尔文在收到凭条之后,结合了之前的几份材料,他终于找到罗伯夫当面追责这种事,当然凭他一直以来的做人准则来说态度也绝算不上恶劣,反倒面色友善又蓄势待发的就像个律师。

原本听说那四个青年中有一人落网已经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了,起初罗伯夫想的是:哪怕弄不死利威尔,给他来这么一出单纯受受刺激也好,至少还可以拖延他的症状,所以他对留在波恩驻守的手下千叮万嘱不要留下把柄在对方手里:这也是他到目前为止、做了唯一一件还算尊重他曾经同僚的事情。
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利威尔是头狼,即便现在瞎了也不能否认他强大的攻击性,这是从各个方面而言。哪怕给他露一点肉,他都有可能顺带咬断你的骨头。
"可哪有又怎样呢埃尔文?你觉得我会让我真正的亲信去委托这种能把人送进监狱的事情吗?阿克曼先生养伤期间会经历这种不幸我也表示心情沉重,但他的病你也知道,总不能因为我们之前的一点私人恩怨你就把他身受的所有伤害往我身上推,这种方式之于一个年近迟暮的老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绅士该有的风度。"
"是吗?"埃尔文听完他的话不愠不恼的笑笑,"看来的确是我冒犯了,是我有些心胸狭窄,总以为您会因为他曾经的一些所作所为就妄想置他于死地呢。我大概忘了您现在也年事已高,想必也不会再做这种事情给您的晚年生活多增困扰,这样也能让我们放心,终于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对其他想害他的人多做防备了。可最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您都说出这种话了,我也愿意相信您现在是想跟他重归旧好,那就也是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回到北境来一起共事,所以在此期间您也会同我们签一份保证书——"埃尔文说着,一边不疾不徐从外套夹层里拿出一张纸推到桌子上,"您只需要在这上面签字,证明在阿克曼少校疗养期间您不会对他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这样我们双方都会放心,您也不用劳驾再大老远跑去波恩听他说一些废话糟蹋心情了。"
"史密斯上校,你这是不信任我吗。"
"毕竟我这个人心胸狭隘,总以为因为以前那些事您会记恨,所以就当是为我这个后辈做些模范。"
"……好嘛,我是没想到,为了一个已经从军籍除名的人你居然会这么大动干戈,"罗伯夫拿过那张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像是妥协耸了耸肩,然后当着埃尔文的面掏出自己的钢笔在上面签了字,转而交还给了对方,"你无非就是想出了事就有事主可找吧埃尔文,听起来可真给你省麻烦,大概是一个瞎子出门随便出点什么意外事故我都要为他担责任似的。当然,如果那个男人毫发未损你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好吧,就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如你所愿。"
……
距离上次跟利威尔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为了防止某人神经过敏,埃尔文从下火车就忍着没抽过烟。
这次的会面起初也还算愉快,当然这种话也只针对字面意义上,至少现在的利威尔的状态相比于两个月前刚送上火车时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只是看上去。埃尔文并不知道他的部下在回乡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所以为了往好的方面想想:他认为对方算是有了对整体局面的自觉,这还是值得欣慰的。
韩吉在他们聊天的快一个小时后才敲响了家门,埃尔文对她的这种迟到毫不意外:她能来他就非常高兴了,这是真话。
埃尔文告诉利威尔他收到了那张凭条,并对于罗伯夫的反应还有那张保证书都做了一个大体的概述,事实上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他希望这能让对方心情好一点有助于病情。
当时三笠是在场的。
她看着那三位长官在跟利威尔交流的时候,中间不断地用眼神、或手势无声的传达着一些信息,甚至有的时候会临时走开、回来时写一张纸递给她,上面大多都会问一些关于利威尔日常情绪里的细节问题。而他们做着这些事情,被观察的对象一直都安静的坐在那,兴许他意识到了他们在瞒着他做一些私下交流,他也听见了韩吉拿着笔在对面做着简单记录,但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询问和反感,似乎就很放松的、在等他们确认他的状态良好一样。
——明明他这段时间的坚持都在为了这一刻。
所以他的表现都尽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
"那韩吉,事到如此你是不是也可以考虑、把凯尼给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也许是这样,"韩吉抬起了眼睛看着他,"但你真的觉得你还需要它吗,或许连凯尼都没把那玩意儿放在心上。"
……利威尔听见她的话,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握紧。
"它被你扔了吗。"
"开玩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韩吉听见他这话不由得咋呼,还是埃尔文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不要跟对方计较这种小事,接着他看着对方问道:

“利威尔,两个月前在驻地医院,我们为你做临行前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曾经跟你协商过,想必内容你也还记得。将匕首还给你的条件只有一个,当然你现在也可以马上得到它,但问题是,你觉得自己已经充分配合了治疗,并且认为自己病情有好转的现象吗。”

“你觉得这种话我自己说出来你们会信吗,埃尔文,尽管说出来很失礼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这句话是针对你才说的。”

“信,”埃尔文回答道:“当然信,之前韩吉不是说了吗,针对你的心理治疗最重要的是你对我们的信任,倘若你觉得我们之间无法建立信任,那这种治疗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利威尔,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但你要知道,我们对你一直都是完全信任。所以如果你今天想要的话,只需要按照自身情况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

对方沉默了。

韩吉刚刚被解决了麻烦便暗自放松的轻舒了一口气。

“你最近状态还好吗?”三笠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他:这个时候她还并没有感到即将发生的紧张。

利威尔在做出下一个动作或者言语之前,他正被身边的四个人一齐注视着。

“……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我很好,三笠也可以作证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是吗。”埃尔文听到他的话,脸上开始趋近于面无表情了。

“所以,你们的答复呢。”

……韩吉听完对方的这句话有些皱眉,她在和米克还有埃尔文对视了一眼之后,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像是跟三笠示意了什么,于是片刻后,利威尔就听见了坐在身边的三笠起身离开的声音。

——她要去哪儿?

注意到这个情况的利威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可这个时候剩下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在说话了,似乎都在等三笠回来似的。他费力的听着,想要从一些细小的声响中分析一下他们现在的动作,可看起来好像都是徒劳。

“喂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句话问出去的时候,对面坐着三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尤其是米克,他在不经意间更换了抱胸的动作,两手握拳放在腿侧;其次是韩吉,她为了以防万一,握紧了放在衣兜里的一支注射器:尽管如此,她更希望自从一月底那次事件后,永远不要再对面前的男人使用这种东西。

——我们不想这么对你,所以不要让我们失望。韩吉心里这么想。

然后三笠回来了、就在利威尔越发感觉不安的时候。当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姑娘渐渐走近,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将一个长方体放进了他手里。利威尔拿过它之后有些疑惑,用手摸了一圈之后,他意识到这是个盒子、并且他的拇指碰到了这个盒子的锁扣。

“里面是什么?”

“就是你想要的东西。”韩吉说道。

利威尔打开了它,令他的双手有些发抖的——他碰到了冰冷而又锋利的刃面,那个熟悉的,硬木的刀柄,上面的纹路破损的、突出着磨蹭他的指腹,最终他试探着将它从盒子中取出握在手里,那一刻他心里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感、也没有如愿以偿的满足、那把失去了五个月的匕首终于重新回到他手里——利威尔细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发现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你不是说,它不在你那里吗。”

“三笠,之前、我问过你的。”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脑中忽然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让她的表情忍不住紧张起来。

“利威尔我……”

——偏偏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

一滴眼泪滴落下来洇湿了裙面,接连不断的又是好多滴。

“……我不该、让他接那个电话的。”

那个女孩慢慢弓起了上身,两手贴着脸颊上移渐渐抱住了头,她紧咬着嘴唇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过跑调。

“……是罗伯夫的电话,那个该死的老混蛋,一开始是别人打的电话要找利威尔,我就领他过去接了电话——可没想到最后跟他说话的会是罗伯夫,他居然会:把利威尔被卸职、连带撤销军籍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起初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找他,直到他念出那个名字,史密斯长官第一时间冲上前夺过了电话,可已经晚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甚至是——在一个月前,5月8号那天,他派人以边防军官的名义让匹克西斯教授把我叫到了学校:实际上那天并没有要改的论文,我只是收到了——军方审批过发下来,有他签字的撤职书。”

“他无法接受,于是我便眼睁睁的看着他情绪失控,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可怕的样子——他被事先做好准备的两个长官一起按倒在地,紧接着被强制注射了镇静剂才安静下来。明明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可里面却都是绝望、甚至我就觉得他在看着我一样,尤其他还在问我,问我为什么要骗他。”

“利威尔当初不是没有怀疑过我,我都知道,可他最终选择了相信我,于是到了现在——”

“……他什么都没有了。”

——

今天上午七点二十分左右,那针镇静剂的效用才慢慢过去。

意识到自己清醒了之后,他又感到自己筋疲力尽: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瘫软的就像具尸体。

后背被扎过针的地方还有隐隐的灼痛感。

……他妈的他居然被那该死的玩意儿扎了两次。

他咬着牙想让自己起身,手指抓着身下的床单,四处摸索着,忽然他摸到在自己左侧的被单下藏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他两只手掀开那张被单,将那个东西摸在手里,确认了一会他发现是那柄匕首。得知这个事实后他渐渐松了一口气,仅仅是刚才这几个幅度不大的动作都扯的他肌肉生疼,八成又是那破针惹的祸。

忽然他听见门外有人来了,他下意识就把匕首藏回了刚才的地方。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是两个人。

他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干到完全说不出话:他想要水。

“你醒了吗。”是韩吉的声音:她居然还没走。“我跟埃尔文过来看你,你感觉怎么样?”

“水……”

“……妈的我居然把这茬忘了,”他听见韩吉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随即起身离开屋子说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倒,埃尔文你看好他。”

行了,他不指望埃尔文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利威尔在等水的过程中闭上了眼,他也不想知道他曾经的上司正在用一种什么眼神看他,总而言之都不会是看正常人的眼神。韩吉回来的很快,他感到自己被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在韩吉把水杯放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水里会不会被放置了什么能控制他状态的药物,可片刻后,他又觉得无所谓了,再不喝点水他的嗓子就要干裂了。

“你的名字。”韩吉问道。

“你傻了吗,我没疯。”他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却将不耐烦的意味透了个明显。“妈的别再问我那些用来问疯子的问题。”

“你还记得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吗。”

“你们都在场……没必要问我。”

“好我不问你,”韩吉这次倒干脆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是吗。”

“我知道你们不会信的。”

“没错,你看上去很虚弱,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状况都是。”

利威尔听见这话不由得冷笑:“那你问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担心你,但,”韩吉说到这垂下了眼睛:“你已经不打算再相信我们了是吗。”

“你的针有告诉你说:要相信眼前那个正在失控的疯子吗?”他说到这缓了口气:“连同站在那默不作声的上校大人也是,你知道吗,昨天下午我几乎要信了你的话。”

韩吉和埃尔文两个人都沉默了。

“那三笠呢。”

——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姑娘此刻攥紧了拳头,她的下唇几乎要被咬破出血。

“你对你妹妹也不信了吗?”

“你错了一个字韩吉,事实上、她只不过跟我同属一个族系而已。”利威尔说到这侧过了头,他感到浑身不受控制的发冷,甚至手脚都有些麻木:“你让她趁早搬回去,我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三笠走了谁来照顾你。”一直不出声的埃尔文忽然低声问道:

“你的眼睛还没好,更别提你的PTSD,凯尼也死了,除了三笠,你在这还有谁能来照顾你?”埃尔文说到这咬起了牙,猛地上前两步揪起利威尔的衣领狠声质问:

“你想把所有人都赶走然后自杀是吗?”

“……”

“你他妈的回答我!我知道你没聋!”

对方还是沉默,那双失明的眼睛里埃尔文连自己正暴怒的样子都看不见。

埃尔文忍无可忍,随即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利威尔完全没有想到埃尔文的行为,那一拳被打的他头晕眼花、嘴里瞬间溢满了血腥味让他忍不住想吐出来。站在门口的三笠没忍住跑进屋看着他的情况,利威尔却在听见三笠声音的那一刻,像是浑身触电似的他躲开了那个姑娘。

“妈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在想办法保你!你很想死是吗,好,我可以马上送你下地狱,但你在见到撒旦的那刻你会想: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埃尔文知道,以利威尔的性格对他说出这些话未免太过残忍,但他觉得现在自己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他又说道:

“如果你觉得、你自杀对得起我们这些人、对得起我们为你做的一切,那你就去死吧。”

……

1946年秋。

那一年三笠的父母刚刚东窗事发,在自己从凯尼那里留下发烧的女孩后,第二天清晨女孩退了烧,一边喝着他给她做的粥一边哭,同时还拉紧了他的衣服,整张脸抽抽嗒嗒的对他说:

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再也不给你胡闹了,请你以后,别离开我好吗?

7年后他被凯尼带走要参军,那是1953年的初冬。

还是那个姑娘,已经长的要跟他差不多高了,临着他要走就抱紧了死活不撒手:

我会给你写信,每一封你都必须要回。 

你必须要回来。

你死了我会很难过,所以你必须活着。

十年后的1963年1月。

那个老混蛋在将死的时候把他推了出去,榴弹爆炸的前一秒他听见凯尼朝他喊:

给老子活下去,别死了。

今年4月17日,他重新回到家乡时,埃尔文临走对他说的话:

你只需要照看好你自己,我们都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无论身心。

还有那通电话里韩吉对他说:

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

……

“……我会,活着。”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光亮。

无数次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只有心脏苟延残喘的跳动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最起码,他不想再听见那个女孩再为他哭了。

如果他的生命能让那些关心他的人安心的话,他会活着。

——

6月29号。

按照原定的计划,明天应该是他们的毕业典礼。

被自家妹妹电话烦了两天的利威尔已经忍无可忍:

“听着利威尔,明天是我的毕业典礼,我要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两个小时后我会回去一趟跟你说说相关事宜——你要是敢现在挂我电话,那我保证从今以后晚上你都别想睡觉,顺便我提醒你一声:我手里还有咱家的钥匙,我随时都能回去给你把屋子搞乱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

说真的,他一点都不觉得三笠搬回去跟还住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每天起码十通电话让他想把家里电话线拔了。

“你是不是想拔家里电话线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我告诉你,我要是一天之内超过两通电话你没接的话,我会直接回去,大夏天的你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城南城北两头跑对吧?”

“……”

……利威尔想说他没有这个妹妹。

两分钟后家里电话响了。

“我听说三笠要开毕业典礼了?我靠你个当哥的有什么理由不去!他妈的这种事我想摊还摊不着呢!在城市广场?限制人数不?不限的话30号晚上我也去凑热闹!哎你等会埃尔文还没走我给你问问他去不——”

利威尔把电话挂了。

五分钟后。

“利威尔是我,我刚听韩吉说了你妹妹要开毕业典礼的事,我觉得这种事你非常有必要去,我知道前两天你说的是气话,也算是自己养大的妹妹毕业你怎么能不去看——听呢,其实说真的我也挺想去看的,但你知道我事多——”

“……那就滚。”

“可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觉得其他那些军务上的琐事我可以推一推,所以你看刚才韩吉电话说的太快具体地点是在哪儿来着?……”

十五分钟后。

“利威尔我是你卡露拉阿姨,还有你格里沙叔叔也在听。”

“……叔叔阿姨好。”

“怎么说呢明天艾伦三笠他们要毕业了,我们知道你行动不太方便但还是真的很希望你去,尤其是那俩孩子为了你能去这两天也在他们同学那边来回打点了不少,昨天难得又一块上街去帮你买合适出场的礼服,所以听话跟着去一次,毕竟你是三笠的哥哥,到时候我跟你叔叔也会在能照看到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啊还有……我知道艾伦那孩子平时可能很不让人省心,但说真的我们也没觉得这是件坏事,而且我们也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要有太多顾虑,明天艾伦会好好跟你说的,如果你觉得他还可以的话你们就多好好相处,年纪上他比你小不少所以要是平时在照顾你方面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随时跟我们说。好就这样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好,叔叔阿姨再见。”

……后面那段话他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管他呢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接到任何电话了否则他会直接骂人。

……

关于埃尔德他们的小酒馆。

刚放下韩吉的电话他们五个——连同刚从公司回来的马尔洛和弗洛克都在纠结。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少校打个电话问问三笠毕业典礼的事?”

“……我怎么觉得现在打不太好,”埃尔德抬头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我估计少校刚被佐耶长官还有史密斯上校电话轰炸完,我们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只会被他骂。”

“不愧是埃尔德说的有道理。”其余四个人赞同的点点头。

……

两个小时后三笠用钥匙开完锁就踹开了房门。

正在沙发上读盲文教材的利威尔被这一声惊了一下。

“是我三笠,你现在跟我上楼。“

……饶是利威尔连骂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风风火火的三笠拽着上了楼,但好在三笠还记着他的不方便,上楼梯的时候特意小心了点没让他摔着,然后把他拉进卧室之后让他坐在床上。

“妈的你今天是疯了吗。“

“没有,可能是今天天热我有点浮躁。“

“……那现在就滚出去等你冷静了之后再进来。“利威尔说着就想起身下楼,结果被三笠重新按了回去:”你别动老实听我说,在我没把事情跟你说完之前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

这话说完她看见利威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表示他现在心情不好了,三笠叹了口气,随即她将语调放的更平缓了些:“你听我把话说完就好,明天下午三点我会过来接你,不用去我们学校我会直接带你去广场的,叔叔阿姨在那里他们可以先照看你,四点的时候开始典礼,到时候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家人把一朵绸花戴在我身上证明我已经毕业而且成年,七点的时候有烟火晚会,我希望你能在那多呆一会。现场有古典乐团伴奏的话我觉得你会喜欢。“

“……“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会去,也会按你的安排去做,还有什么事。“

……三笠看见他的反应有些难过。

“昨天我跟艾伦去街市上帮你挑了一件礼服,你总要试试。“

“你们约会也会包括这种多余的内容吗。“

“约会?“三笠听见他这话有点没反应过来,后来她想了想问:”我没跟你说对吗?“

“说什么?“

“我跟艾伦分手了。“

……利威尔听到三笠这句话明显脸上表情不太对了,接着他又问:“什么时候的事?他伤害你了?”

三笠想起这事暗自翻了个白眼,“大概一个多周前的事……也不算伤害。”

……那简直就算她点儿背,妈的鬼能知道一块生活十年的男生原来是个同。

“上次,你回来难过就是因为这件事?”

“……你怎么这种事反应这么快?”

“为什么?”

“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三笠看着利威尔挑挑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小子一边喜欢别人还跟你在一起吗?”

……三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事情,不过话说回来,这至少说明对方还关心她。

“你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吧一开始我也生气,但我后来知道他喜欢谁之后也没那么生气了。”

“三笠,这不是重点。”

“不不,你听我说这当然是重点。”

“利威尔,艾伦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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